杫青

我们的灵魂并不向往不朽,而是要穷尽可能之地。

【光夜/萧逸】当你生了奇怪的病

刀子预警,是BE,是BE,是BE!


        周日早晨,你醒来之后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。

  萧逸最近在准备比赛,一大早就去基地训练了。他留了张纸条,告诉你粥在锅里,热一热就好。他的字体很好看,龙飞凤舞,遒劲有力。你看着纸条想要会心一笑,嘴唇却只勾起一道生硬的弧度。明明是很平常的早晨,你却陷入了巨大的孤独中,歪着头扯不出笑容的孤独。呆愣了几分钟,你决定照常洗漱。一定是昨晚熬夜熬得太狠,你如是想到。洗漱台上的镜子很宽敞,也很明亮,你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了几秒钟,除了脸颊新长出来的一颗痘之外,好像和平常没什么不同。忽然,你发现丢了很久的牙刷出现在原来的位置上,裂了条缝的杯子变得完好无损。你犹豫着刷起牙,安慰自己,应该是萧逸新买的。浑浑噩噩地洗漱完,你到厨房热好萧逸准备好了的早餐,带着营造出来的喜悦品尝起来。他手艺不错,至少比你好些。萧小一好像感应到了什么,它有些焦虑地在你腿上蹭了蹭。你安抚式地摸了摸它,给它投喂了根猫条。在“喵喵”声中,你陷入了一片静寂。

  一瞬间心有所感,你侧过头,望向客厅桌子上摆着的合照。那张照片是你和萧逸确定关系那天照的,两个人都很高兴。在漫长的静寂中,你发现,他的面孔在你的眼睛中溶解掉了。你看不见面孔了,人们变成了无脸的怪物。心脏骤停,巨大的恐惧淹没了你。你颤抖着打开电视,新闻里的、电视剧里的、动画里的人物都被削去了面容。没有生命的静物安然无恙,有生命的萧小一和萧火龙在打转,唯有人类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东西。这太奇怪了,像一个光怪陆离的梦。你跌跌撞撞地跑回卧室,钻进被窝。萧逸的气息还裹在被子上,你紧紧地攥住这救命稻草式的味道,充满恐惧和不安地闭上眼睛。你默念了很多声萧逸的名字,好像这样才能证明你还活着。你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些天做过的事、去过的地方,却没发现任何异样。宇宙忽然和你开了个玩笑。不知道过了多久,你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,梦里和长着翅膀的猪在鼠穴里种花。种到第四十四朵的时候,萧逸叫醒了你。他轻笑了一声,在你耳旁轻轻地问你:“怎么睡到这个时候了?”他在你身旁躺下,连着被子一起,紧紧地抱住了你。你带着绝望的悲壮睁开眼睛,然后看见一片空白。这不是梦,你看不见萧逸的脸了。他苍绿色的眼睛、眼角的痣都在寂静中消解成了深深浅浅的白色。他以为你还没清醒过来,轻轻地在你额头落下一个吻。“我本来想带某只小懒猫去吃顿火锅,结果我家萧小五不太想起床啊。”你抓住他的手,想要告诉他你的恐惧,却开口说:“今天的训练怎么样?”不可名状的力量偷走了你的声音。萧逸又笑了笑,你感受到他胸膛的颤动。“萧老板的车技你还不放心?等我拿个奖杯回来给你扔着玩儿。”他坐起身来,把你从被窝里捞出来,将额头抵在你的额头上,说:“我发消息看你没回,训练结束就赶紧回来了。既然萧小五还没睡醒的话,那萧老板去买点火锅食材,我们就在家里吃,怎么样?”在无力的惊惧中,你听见自己的声音:“我要吃鱼豆腐,还有虾滑!”声音那样生动、活泼,像是什么也没发生。萧逸是个很完美的男友,你提的要求他不会不满足。他很快买回了火锅底料,和一堆精挑细选的食材。你们煮起火锅,嬉戏打闹,他苍白而鲜活。在火锅翻腾的热气中,你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局外人。你竭力张嘴要喊“萧逸”,却都变成了一声轻笑,荒唐又可悲。

  放下碗筷的瞬间,你忽然接受了空白,你开始溶解在空白里。于是你像提线木偶一样,被扯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。你的唇贴上萧逸的唇,你说:“我好爱你,萧老板。”你没有这样突兀又直白地表达过爱意,萧逸一时间很惊讶,而后激动地吻回了你。他说:“我也好爱你,萧小五。”在无垠的黑暗中,你和空白接了吻。他好像很高兴,直到抱着你临睡前,还带着笑意在你耳边说了声“我爱你”。他从不吝啬给你全部的爱,你也如此。

  第二天,你机械地起床、穿衣、洗漱、和萧逸交换早安吻。他准备了鸡蛋吐司,还有一杯热牛奶。鸡蛋吃起来很嫩,是可爱的、明亮的黄色。你抬头望向萧逸,仍看见牛奶一样的白色的脸。你终于崩溃了,被空白一寸寸地腐蚀干净,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找到了正常的模样。你撒娇要他晚上接你回家,他很是受用地答应了,还调皮地捏了捏你的脸。他送你来到公司,正好踩点。你准确无误地找到自己的位置,坐下来,认真画起来之前没完成的作品。猫哥和你说了声早上好,正当你要回应的时候,郑琳姐说齐总监找你。你抱着设计稿,平静地来到齐司礼的办公室。他像往常一样,严厉地指出了你设计稿中的几处问题。你好像受益匪浅,很是认真地同他道了谢。你离开办公室时,撞见行政部的小姐姐,顺手帮她给齐司礼送了盒饭,不加辣的那盒。回到岗位上,你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手头的事务,过程中还帮猫哥挑了件送给姜莱的礼物。你抬头看了眼日历,不是四月一号,是海洋里八爪鱼交配的日子。恐惧的烦躁撞在空白的静寂中,消失了形状。下班时,你同郑琳姐、猫哥、满满、郝帅、陈澈、钟灵一一挥手告别,一切如常。你看着他们空白的面孔,轻轻地打了个颤。

  萧逸在公司门口等你,他看起来心情不错,说要带你去那家你想了很久的川菜馆。拎着你脖颈的那根线忽然消失了,你顺从心意深吸了一口气,重新拥有了身体。你拉住萧逸的衣袖,说:“我们回家吧。”语气很平静,无喜无悲。萧逸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,看着你脸色不好,满怀忧虑地想着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。一种奇异的不安在萧逸心底弥漫开来,他以最快的速度带你回到家里。打开家门的瞬间,萧小一蹿出来,焦急地扒拉着你的裤脚。萧小二、萧小三、萧小四也不安地围到你身边。萧逸问:“萧小五,发生了什么事吗?”你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与自己共鸣的恐惧。你沉默了片刻,因为你好像,忽然忘了自己的名字。你平静地转过头,试图让两人看起来像是在对视,你说:“萧逸,我看不见人们的面孔了。”他一定是瞪大了眼睛,惊讶又着急。可是你看不见。在他还没有追问的时候,你接着说:“我好像,还失去了感受快乐的能力。”与此同时,也抛却了痛苦和恐惧。你彻底轻松了下来,诡异的、焦躁着的轻松。你太平静了,平静到没有任何表情。萧逸颤抖着伸手,指尖落在你的眼皮上,刺骨的冰凉。他说:“别怕,我会找到让你恢复的办法的。”他总是很可信,于是你呆滞着眼睛,点了点头。

  萧逸推掉了所有训练,也替你请了个长假。他在LONGDAY花大价钱买了很多消息,都没有什么用。他还带你去看了很多医生,没有人知道你生了什么病。你越来越沉默,也越来越面无表情。萧逸一天比一天更惶恐,他身上那几乎要实质化的痛苦与不安,令你偶尔皱起眉头。他也怕你害怕,于是在你皱眉的时候紧紧地抱住你,给你拆了颗柠檬糖,颠三倒四地讲着些笑话安抚你。你将柠檬糖咬碎,在酸甜之间,听见了一阵喧哗。忽然,你摸出手机,下单了几十种不同口味的硬糖。萧逸有些担忧地皱着眉,虽然他从没有舒展过眉头,但仍旧顺着你,还像往常一样打趣你。他心想,不能刺激你。

  你的症状越来越严重,你开始感到眩晕、恶心,还流了鼻血。向来什么都不怕的萧逸哭了起来,你却只能看见两行泪。你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,几乎要噎到喉咙了。于是你终于叹了声气,哭着说:“萧逸,我害怕,我害怕没有面孔的脸。”他听懂了你的话,战栗着转过身去,背对着你。他带着哭腔祈求你:“别怕我,不要怕我——”萧小五,怎么能厌恶萧逸呢?被世界判处终身漂泊的他,唯一的终点是你。在他转身的那个瞬间,你闻到黑雪松的味道,闪着苍绿色光芒。

  于是萧逸开始躲着你,他依旧细心而体贴地给你准备好一切,但是避免让你见到他的脸。你看不见的一切,一点一点地凌迟着你们两个人。一阵咳嗽声后,你感到嗓子有些痒,它在叫嚣着要喝水。你一杯又一杯地喝起水来,可是口渴的感觉几乎掐住了你的脖颈,让你感到窒息。终于,你打碎了杯子,弯腰趴在桌子上,在地板的映照中,看见一条涸辙之鲋。

  你不知道你是怎么背着萧逸出门的,浑身轻飘飘的,像是踩着棉花,跑到了千目东路。你在自己的胳膊上看到了和萧逸身上一样的、深深浅浅的疤痕。你抬头,眺望远方的海浪,终于笑了出来,歇斯底里地笑了出来。状似疯魔的大笑惊起了海鸥,于是你在它们振翅高飞的瞬间,纵身一跃。在夕阳陨落前下坠,悄然无声地撞在暗礁上,阖眸前最后看一眼天空,和海一样通透的蓝。

  你和蓝色,再也不会分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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