杫青

我们的灵魂并不向往不朽,而是要穷尽可能之地。

水晶球

也是给亲友摸的小段子,小甜饼;原型是亲友和她的恋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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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盛夏,林荫蝉鸣,星空璀璨。

  我有一个喜欢了很多年的人。上周,我在小区里再次看见了他。

  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,我还是个只会哭鼻子的小屁孩儿。那天我最好的姐妹随父母搬去了另一座城市,她什么都没有留给我,只给了我一颗橘子味的糖果。于是我在杂货店陈列的水晶球前大哭起来,那个长着翅膀、被淡蓝色海豚拥簇着的女孩曾是我们的秘密。她们抛下我,去了我不能涉足的星球。店主叔叔被我吓了一跳,忙问我发生了什么。我抽噎着说,我最好的朋友走了,我想买水晶球。前言不搭后语,看起来很是滑稽。店主直点头说给我打折,让我不要哭了,免得警察叔叔来抓他。我摸了摸口袋,只摸到一颗糖果,于是哭得更大声了,结结巴巴地说我没带钱。店主一时很是为难,无语又好笑。正当我们对峙时,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取下了那只水晶球,说:“给她吧,我结账。”我抬头看向他,泪花还在眼眶打转。他冲我笑了笑,眼角的痣显得格外高兴。于是那天我丢了颗橘子糖,买了一只水晶球,还喜欢上了一个人。三件事情互成因果,又毫无关联。

  那天之后,我再没见过他,直到上周我在小区便利店再次遇到他。我一眼就认出了他。他买了瓶橘子汽水,我买了瓶白桃汽水,先后结账。或许我应该叫住他,和他作一场自我介绍,但我ddl太多了,而且那时天气不好,最好作罢。所以,我又一次和他擦肩而过。

  刚开了场小组会议的我可谓筋疲力竭,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回家的路上。微风轻轻吹着路旁的榆树,树叶摇起来,发出细碎的、欢快的声响。在某个瞬间,我抬头望向星空,看见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,从天际滑落。转瞬即逝,撞在我心里。正当我感慨生命的惊喜时,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我耳旁响起。“不许个愿吗?”声音带着笑意,轻快又明亮。我转过身,看见他歪着头冲我笑。见我有些惊讶,他补充说:“看见流星不是要许愿吗?”于是我也笑了起来,说:“已经许过了。”我们礼貌地向对方介绍自己,惊喜地发现有共同意趣后相谈甚欢。最后,我在家门口与他挥手告别。满天繁星自他的明亮的眼睛中流淌出来,在那个瞬间,我拥有了整个宇宙。

  回到家,我打开手机,收到两条微信消息。一条是组员催促我尽快完成任务,一条是他说很高兴认识你。盯着会话框顶端的名字,我忍不住笑了起来,像当年一样傻里傻气。他像某个远古神迹镌刻好了的未来,没有预兆地出现在我的生命中。我那被一粒沙尘重压着的心脏,忽然叫嚣着,跳动起来。

  正当我要回复一句客套话时,他又发来消息。“后天凌晨有天琴座流星雨,有兴趣吗?”天琴座流星雨,多火流星,是人类观测历史最悠久的流星雨之一。我迅速回了句“非常有兴趣”,开始期待夜幕的礼物。“明天傍晚我来接你吧,我们去个视野开阔的地方看星星。”原来“明天”是“期待”的代名词。

  第二天,我叫上了几个关系要好的姐妹,精心挑选了一身装扮。在姐妹们的揶揄声中,我奔赴那场通往宇宙的约会。他准备了些甜点,还有橘子汽水,以防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我们太过困倦。我从未想过,竟有一天能坐在他身旁副驾驶的位置。暮色四合,我们一同逃离城市。

  目的地空无一人,我们运气不错,和蝉平分一整个夏夜。我们铺开野餐垫,在大自然间席地而坐。他带的甜品很好吃,草莓蛋糕卷绵软可口,曲奇饼干松脆香甜。我对着甜点赞不绝口,于是他邀请我下次一起去甜品店尝试更多的美味。天色渐渐暗下,我们并肩吹着带着暖意的晚风。我不算是个有耐心的人,不知过了多久,我的眼皮打起架来。再勉强眯开眼时,我已经靠在他肩膀上了。我迷迷糊糊地想,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,是雪松味吗?在缠绵流动着的风里,我做了一个小小的、可爱的梦。忽然,他激动地叫了声我的名字,轻轻地拍了拍我。我睁开眼的那一刻,与漫天流星不期而遇。星河闪烁,雪松味流星轻轻擦过天穹。天河竟为我,落了场雨。他又带着笑意,轻声问了句:“不许个愿吗?”我闭上眼睛,又迅速睁开眼睛,说:“许好了。”他不可置信地问:“许了什么愿啊,这么快?”“不告诉你。”周遭暖意融融的风争先恐后地唤着他的名字,但我不打算告诉他。在宇宙为我静寂的时刻,他独自一人奏响了盛大的交响乐。繁星璀璨,晚风温柔,于是我们跳起了舞。

  我们熬了个通宵,凌晨才回到城市。他看起来还很激动,眼里尽是藏不住的喜悦。我敲开手机,课题小组群的消息已是99+。A组员家里有事没空参加实地调研,B组员生了重感冒,C组员摔折了腿,小组里竟只剩我这个光杆司令能干活。他见我皱起眉,有些担忧地问怎么了。我表示没什么大事,只是要独自一人去城市附近的乡村调研。他想了想,挑了挑眉,说:“我最近正好打算去乡野采风,不如我们一起?”一个又一个意外,给我们凑出了一次又一次见面的机会。我放下手机,望向他,认真地道了声谢。

  我们收拾好行李,又一次,逃出城市。

 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,哼了几首小歌,曲调悠扬。窗外的景色向后倒退,我们则一路向前。小村风景不错,矮矮的屋子、高高的树木,还有漫山遍野的农作物。一片绿色海洋里,有只明黄色小蝴蝶翩翩起舞。一条窄窄的小溪从村子里穿过,清澈冰凉,让我无端想起那句“此可浣尽十年尘胃”。

  他去采风,我去采访,我们相约傍晚见。我敲开一户又一户的门,在历史与现实间询问他们那些鲜为人知的奥秘。“谢谢您!”我从最后一户出来时,正黄昏。夕阳给云彩染上橘红色,拉出一片澄澈的光芒。我转过头,看见他背靠栏杆,认真注视着我,眉眼含笑,意气风发。在开口说话的前一刻,我看着万丈晚霞拥簇着的他,忽然想吻他。这念头太大胆荒唐了,也太顺理成章了。宇宙间的无名氏,在我心上烙下一方小小的印,滚烫又热烈。

  回到车中,他递给我一颗糖果,橘子味的。我罕见地摇摇头,说:“我小时候没得到的糖果,长大后就不想要了。”话脱口而出的那瞬间我就后悔了,这话有些矫情,我不想让他听见。谁知他只是轻笑了一声,与我四目相对,随意又认真地说:“那你现在想要什么?我送给你,就现在,此时此刻。”他眼角的痣好像很愉悦。在我心跳漏了半拍的瞬间,嘴巴抢在大脑前回答说:“水晶球。”他又笑了笑,在我头发上重重地揉了一把,拉长语调应了声:“得令——”

  车子停在了一家装修精致的杂货店前。傍晚,来来往往的人不算少。他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,挤进杂货店,精准无误地停在一排水晶球前。蓝色城堡状的水晶音乐盒里,穿着明黄色华丽裙子的小公主在冰天雪地间起舞,梦幻又优雅美妙。我忽然想吃糖,最好是草莓味的糖。我正走着神,他准确无误地取下我心仪的那个盒子。“这个挺好的,你觉得呢?”售价520元,约等于二十大包草莓夹心软糖。

  “水晶球里的小公主,愿意听我讲故事吗?每天一个故事,绝不重复。”他亮晶晶的眸子透过水晶球,径直望向我,热忱滚烫。他眼角那颗痣动了动,雀跃又不安。于是我带着莫名缭绕在鼻尖的草莓软糖的香气,撞进了他怀里。

  水晶球里的小公主,紧紧抱住了一只蓝色海豚。

  盛夏,林荫蝉鸣,晴空万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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